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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走近他。他听见她脚步,把锹往煤上一插,转过身来。他马上说:“是五合告诉你的?”
葡萄点点头。她想着她见了二大会高兴,可她这会儿委屈大着呢。就是不懂谁给了她恁大委屈。她说:“五合给村里人都说了说。他那孬嘴。”
二大明白她是在说:你以为躲进山里就没事了?五合一张扬,史屯那边说不准会有人来这儿查哩。二大更明白的是,这个农场马上要让军队接管,临时工都得重新审查。他把葡萄领到食堂,买了两碗粥,两个馍,一盘猪头肉,一盘花生米。吃饭时他说这是他做的第三份临时工,四年里他总是走走住住,凭他干活的把式,经营的主意,总还是有人用得上他。一到查证件了,他就得窜得可快。
“现在都国营,公私合营了,上哪儿都得查证件。”他说。
“咱那儿也一样,前几天村里来了几个逃荒的,第二天就叫民兵查出来,送走了。”葡萄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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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咋还是一个人?”二大说。他头一眼就看出她没嫁人。
“谁要咱?”葡萄说。
二大笑笑。葡萄这个死心眼他是领教了。她认死理地要找着他,认死理地要他躲过“事”去。
“再不嫁,怕真没人要喽。”他逗她,笑了笑。
“可是稀罕他们要哩!”葡萄说。
第二天孙情清让葡萄回家。葡萄说她带的是两张火车票的钱。他跟她恼,她从小就知道二大不会真和她恼,所以还是没事人一样给他洗洗涮涮,想把他火气耗下去。耗到第五天,二大听说农场干部要召集所有临时工开会,清查流窜的身份可疑分子。他打起铺盖对葡萄一摆脸,说:“我跟你走。”
火车上,葡萄象是去掉了心病,坐在地上,头磕着二大的膝盖就睡着了。对她来说,世上没有愁人的事。二大看着她颠晃的后脑勺。她和他咋这幺象呢?好赖都愿意活着。
那还是孙二大从史屯出走的那年。史冬喜来牵他家的猪去街上的收购站。猪就是不肯走,吱吱地叫得人耳底子起毛。冬喜上去就给它一脚。葡萄不乐意了,一把推过猪来,往冬喜跟前送:“你踢!你踢!我让它长好膘,就是给你踢的!”冬喜哈哈地笑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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见他笑,葡萄更恼:“也就是欺人家是个畜牲!”
冬喜更笑:“我踢它?我还宰它呢!”
“你宰你的,我眼不见为净。在这院子里,你甭想让它受症!把你厉害的、威风的!让畜牲也叫你一声社长不成!”
冬喜楞了一会,那丑丑的脸看着可逗乐,葡萄不知哪里起了心,猛的喜欢上这丑脸了。她说:“别动。”
冬喜说:“弄啥?”
葡萄走过去,说:“你打了我的猪。得叫我打你一下。”
冬喜看她已经是耍闹了,很识逗地把手展成个大巴掌,伸到她面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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